01
在目睹林舒妍和孔宇躲在楼道拥吻的那一刻，我的心脏仿佛骤停了一拍。
我的胸口沉闷得好似溺水一般，令我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。
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，我有些恍惚，仿佛从我和林舒妍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起。
周围就涌现出了许多反对的议论声。
我的班主任说：“何晏，你是上清北的好苗子，林舒妍和你差距过大，你会被她拖累。”
周围的同学说：“林大校花应该配校霸孔宇啊，这妥妥的青春文主角。何晏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，人家多般配啊。”
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，我今日终于认真地凝视着面前纠缠的两个身影，的确，他们无论容貌还是家庭都极为般配。
我浑身湿透的衣服水滴落在地上，我没有停留，转身走进了储物室。
整个后背倚靠在冰冷的墙面上，我望着镜子里倒映的自己，厚重的刘海和黑框眼镜。
整个人丢在人群里恐怕都无人能够发现我。
就在半小时前，我被孔宇身边的朋友锁在了厕所隔间里，任凭我如何砸门，他们都只是吐着烟圈嘲笑我的无能。
“何晏，老实点，吃到苦头了就主动提分手，你和林舒妍你们不合适。”
我没有理会，只是不停地砸门想办法出去，林舒妍还在等着我。
砰的一声红桶掉落，我被腥臭的拖把水浇了个满身，从头到脚湿得彻彻底底。
外面的嘲笑声渐行渐远，直到我再也听不到脚步声，我试着爬出来，从隔间纵身一跃。
却因为踩到湿滑的地面摔倒在地，我难以想象自己究竟有多狼狈。
我用冷水不停地拍打着脸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麻木地和以往一样，不停地搓洗校服，直到再也闻不到难闻的异味。
却没想到，我刚出去，孔宇就给我送上了这么一份“大礼”。
我站在原地许久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我想骗自己林舒妍也许是被强迫的。
可当我看到她主动索吻，将双手缠绕在孔宇的脖颈间，我脑子里只剩下一片轰鸣声。
我再也无法面对现实，所有人都说我痴心妄想，说是我对林舒妍死缠烂打。
外面传来夏日的蝉鸣声，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夜晚。
红色秋千上穿着校服的女孩正晃动着短裙下纤细的双腿，我只是看了一眼，就迅速低头离去。
林舒妍拦住我，我停下脚步但头更低了，她就歪着头笑着与我对视。
“怎么，我很可怕吗何同学？”
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风将她的长发吹起，栀子花的香气透过发丝萦绕在我的鼻息间。
我有一个秘密，我暗恋学校的校花林舒妍，从高一那年她闯入我的视线起，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。
可是，仅此而已，她的身边都是耀眼的存在。
我没什么其他本领，只会读书，我在强化我唯一的优势，只为了让她留意到我。
而如今，好像真的成功了。
02
我看着林舒妍的眼睛，她凑近一些说：“何同学，和我谈恋爱吗？”
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，林舒妍也没有生气，而是看着我说：“那麻烦何同学以后的眼神不要太过炽热，我是会察觉的。”
我愣住，这才意识到，原来喜欢不只是通过口述，还有眼神。
看着林舒妍离开的背影，我鼓起勇气抓住了她的手。
也许，我该选择勇敢一回。
从那晚之后，我和林舒妍就拉近了距离。
以恋爱之名，可我和她始终谨守分寸，保持距离。
我们约定好，毕业后考上同一所大学，就正式开始谈恋爱。
现在看来，真是一个错误的抉择。
我一直等到衣服被风吹干，等我离开教学楼的时候。
我看见林荫小路的长椅上林舒妍正坐在那。
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，显得她更加孤独惹人怜惜。
我忍不住自嘲一笑，现在该被怜惜的应该是我才对。
林舒妍看到我立刻走上前挽住我，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离，与她拉开距离。
她却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，还在和从前一样自顾自地说话：“离高考就剩三个月了，何晏，我好担心发挥不佳，不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啊。何晏，你继续辅导我吧。你不知道，自从孔宇当了我同桌，他天天找我说话，我从没见过话这么多的男生。不过他数学还是挺好的，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……”
我停下脚步，带着脖颈和下巴处的淤青就这么盯着她，我苦涩一笑：“林舒妍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林舒妍愣住随后死死抓住我的手，神色惊慌失措。
她好像很怕失去我，可我却看不清她慌乱之下到底有几分真心。
“为什么？就因为我成绩一直提不上去，你嫌弃我吗？我会努力的，还是因为孔宇，我和他只是同桌，还是老李调的座位。你不要胡思乱想，我和他没什么的。”
我就这么听着她的辩解，直到林舒妍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。
我才缓缓开口：“自从孔宇成为你同桌后，你和我每说的三句话，有一句都是提到孔宇。你说是想和我一起考上大学，可你真的努力了吗？还是你只想让我别考那么好，主动拉低成绩陪你上你能轻松进入的大学？我衣服总会莫名其妙湿透，我陪你去操场永远都会被篮球砸到头，我的课桌永远有擦不干净的墨水，食堂也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角落。这些事，你是真的不知道，还是在假装看不见？”
03
林舒妍脸色苍白，她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从我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，我就成为了全校男生的公敌。
尤其是孔宇，他会让不同的人对我进行不同程度的霸凌和孤立。
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，知道我不愿让林舒妍担心，他们就愈发肆无忌惮。
原先我为了不让林舒妍担心选择刻意隐瞒，我自认为我瞒得很好，林舒妍才会对这些一无所知。
可我似乎忽略了，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，就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，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。
为了辅导她的功课，我成绩一落千丈。
她的基础薄弱，我只能不停地翻阅从前的题型和知识点，做那些重复且简单的题目。
班主任老李甚至特意约我出去吃烧烤谈心，他不希望我在最关键的阶段谈恋爱。
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我能带动林舒妍，让她跟我上同一所大学。
学业和爱情，我想两全其美。
面对我的执着，老李直接把孔宇调换到了林舒妍身边做同桌，现在不过刚过了一个月。
我就输得一败涂地，我终于明白老李那天说的话。
他说：“青春期的恋爱更多是心动和求而不得，如果得到了。或者特定的条件，那么这份心动也可以是别人。”
我终于不得不承认，林舒妍真的没那么喜欢我。
那晚之后，我彻底和林舒妍划清界限，继续不停地奋笔疾书，不断刷题。
之前被耽误的时间，我要迅速弥补回来，可林舒妍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她给我送早餐，课间休息就陪我刷题，头顶的风扇不停地转动，她也在不停地找话题和我说话。
可我只是放下眼镜，皱起眉看她：“林舒妍，你打扰我学习了，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04
林舒妍紧咬着下唇，她看了看周围零散的几个同学低声议论，只能抓住我的手强颜欢笑。
“你之前也提过两次分手，我知道，这次是我哪做错了，你在和我生气是吗？”
我确实想起来了，我之前提过两次分手，第一次是在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。
那时候我们刚尝到初恋的甜蜜，像一颗浆果含在嘴里，让人欲罢不能。
一次体育课的时候，我在跑步的时候，被人故意推搡，结果摔在一旁的空地，我的脚踝扭了。
老师让我休息，林舒妍也请假要扶我去医疗室，路上她让我整个人靠在她身上，我怕她支撑不住只是虚虚靠着。
我以为这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，却没想到后面传出来很多闲言碎语。
“你知道吗？林舒妍那天还是生理期，何晏不过就是脚扭了，不顾女朋友身体不舒服，也要让舒妍伺候他。”
「没错，美女就是容易被那些长得丑还盲目自信的男人骗，舒妍在各个方面照顾他，我可没瞧到何晏关心舒妍，简直太渣了。」
这样的言论不绝于耳，我并不知道舒妍来了生理期，后来我去询问林舒妍并向她致歉。
林舒妍却只是微笑着说：「没事，我不疼，我更在意你的安全。」
因为她的这番回答，我没有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。
可那天夜里，就传出林舒妍因为生理期疼得差点在宿舍昏厥过去。
而我，毫无疑问再次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这些事没人告知我，他们只是在背后议论我、远离我，直到最近我才知晓。
05
我实在想不通，为何她要骗我说没事，转头却又传出身体不适却强撑着照顾我的传闻。
现在我想明白了，弱者会获得更多的同情和好处，林舒妍营造的就是坚强深情的形象，所有的矛头只会指向我。
这些我都能够不计较，然而她对男生示好的来者不拒，让我的情绪近乎崩溃。
我不敢确定林舒妍对我的喜欢程度，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能让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。
与此同时针对我的霸凌越发频繁，我不能告诉林舒妍怕她担忧，我更不敢告知家里人，我怕母亲着急。
我只能在这种煎熬中慢慢被摧毁，成为碎片。
我开始逃课，起初是林舒妍带着我逃课。
我们骑着电动车一同在环海公路上绕行，在夕阳中躺进冰凉的海水里感受海风那咸湿的气息。
在我最为黑暗的那段时光，我选择逃避，不肯上学，不停地逃课旷课。
我想躲开那些霸凌，我不想看到林舒妍和不同男生有说有笑的样子。
他们有着聊不完的话题，可我太过呆板。
林舒妍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，却唯独忘记了被人群排斥的我。
直到我母亲跪在老师面前，恳求不要让我退学，门口灼热的目光，那些嘲讽声和嗤笑声都让我几近疯狂。
我拼命拉扯母亲，我想告诉她别丢人了，我真的不想再听那些难听的话语，我会死的！
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，我彻底呆住了，母亲哭红了双眼，她说：「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？
你说你会考上一个好大学，你会让所有瞧不起我们的人另眼相看。
高考是你唯一的机会，这些你都忘了吗？」
我没忘，我彻底清醒了，错的不是我，是他们。
老李没有真的让我退学，在我道歉后，写了检讨这件事就平息了下来。
放学后我找到了林舒妍，我还没开口，她却先说：「何晏，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？」
所有的情绪汹涌澎湃，让我几乎无法控制，她居然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
明明是她没有及时给花浇水，她却怪花为何凋零。
孤独感和被抛弃的滋味实在难受，我的心脏像是被千万只蝼蚁啃咬，疼得我脸色苍白。
我最后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「林舒妍，我们分手吧。」
06
思绪回归，我看着面前的林舒妍，又是如此，和之前两次分手如出一辙。
她总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，一如既往地跟在我身旁，甚至对我更好。
可这次，我是真的疲倦了。
我继续看书，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：「我没有生气，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，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。」
周围安静得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，林舒妍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跑了出去。
一旁的女生着急地拍着我桌子，「你赶紧去追啊！没见过你这样的，追是你追的，追到手又玩冷暴力。
你以为你是谁啊，你根本配不上林舒妍！」
我很平静地和她对视，「对，所以我意识到了，从现在起，她恢复单身了。」
女生一噎，还想说什么却在和我对视的瞬间沉默了几秒。
我没有理会她，自顾自戴上了眼镜继续刷题。
中午我去食堂的时候，和以往一样，我一个人坐在角落。
为了不耽误学习，我迅速地扒了几口饭。
即便这样还能听见传来的议论声：「就是他啊，学校的渣男，追到了校花，又厌烦了把林舒妍甩了。
不是这些男的怎么这么自负啊？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谈到比林舒妍更好的了。」
「我看林舒妍一直在寝室哭呢，听她们室友说，眼睛都哭肿了，这人还不去道歉，我可听说很多男生都蠢蠢欲动。他再装，人就真跑了……」
我只觉得可笑，我和林舒妍在一起的时候，所有人反对，男生对我霸凌，女生传播我的流言。
可现在我真的分手了，他们却又觉得我做了天理难容的错事。
出食堂的时候，孔宇身边那几个人又拦住我，这次我头也没抬，「让开。」
几个人笑得停不下来，「你们听见了吗？这个书呆子还真装起来了。」
我有些不理解他们的行为，反问道：「不是让我分手吗？现在我分了，你们还想怎样？」
为首的男生厌恶地看我一眼，「是分手了，可应该是林舒妍甩了你，你有什么资格甩舒妍。
孔哥说了，你让林舒妍伤心，他就得打你一顿让舒妍出气！」
话刚说完，一记重拳朝我袭来，我直接侧身狠狠踢在男生肚子上，他没料到我敢反抗，直接疼得倒在地上。
「我靠，你还敢还手！」
几个人朝我冲过来，我抱住一个人的腰，不要命地把他扑倒疯狂地挥拳，我记不清我被打了多少下，我只是麻木地不停地对着身下的男生拳打脚踢。
我所有的不甘心，愤怒，怨气都在这一刻爆发，凭什么这样对我？我选择忍让所以就活该逆来顺受吗？
我的眼前一片模糊，我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，我只看到他们吓得双腿发抖，疯狂地逃跑。
临走前我还听见他们说：「疯了，何晏他真是个疯子！」
我倒在地上看着绿叶后的阳光，那么耀眼。
我疯了吗？也许是吧，我被他们逼疯了，我不想再忍耐了，现在没有任何能让我有所顾虑的了。
鲜血流进我的鼻腔，我忍不住剧烈咳嗽，将口腔里的血吐出来，浓重的铁锈味和血腥味让我难得地笑出声。
原来，肆意妄为这么快乐。
07
我浑身是血地进了教室，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，原本还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感觉到不对回过头。
我看着被孔宇臂弯禁锢在墙角一脸娇羞的林舒妍，看着他们比其他同桌都更近的距离。
我直接拽住孔宇，随后猛地将他一拳打倒，孔宇起身反抗，可是他打不过一个不要命的人。
林舒妍在旁边不断地想拉着我，我直接甩开她，冷冷地盯着她。
「别以为我是为了你，我是为我自己。林舒妍，你不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分手吗？
那我告诉你，在上周值日那天，我被人霸凌锁在厕所，浑身都是脏水，我狼狈地出来想找你。
可却看见你和孔宇在楼道拥吻，林舒妍，你觉得我还会要你吗？」
我以为这些事我说出来会很激动，毕竟这几句话，却是几次让我差点崩溃去死的事实。
可我的声音却异常平静，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。
这话一出，班里炸锅了，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。